東摸摸西摸摸

『為你演唱－－』舞台上的主唱聲音粗獷而真誠，跟後方的團員默契地對看一眼後，回頭湊近麥克風，『－－浪人情歌。』

現場頓時歡聲雷動。

『浪人情歌！』嘉恩激動地拉著流川的外套一角，看到流川疑惑的眼神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傳不到他耳裡。她一手虛附在流川耳邊，靠著他大聲說：『我喜歡這一首！』說完又滿臉興奮地看著光影交錯的舞台。

流川看著她發亮的雙眼輕輕勾起嘴角。腦海裡閃過她下午垂頭喪氣走在樹林小徑上的模樣。

幸好帶她來了。

我會擦去我不小心滴下的淚水
還會裝做一切都無所謂
將你和我的愛情全部敲碎
再將它通通趕出我受傷的心扉

空氣隨著音樂進行到副歌時更為熱烈，嘉恩只覺整個人就要沉浸在那魔幻的氛圍裡，四周是震耳欲聾的合唱，彷彿還有人敲著酒瓶和著旋律。她從沒想過聽現場是這麼過癮的事。

我不要再想你，不要再愛你

不會再提起，我的生命中－－－

歌曲已近尾聲，在一片等待地、奇異地安靜中，台上的主唱終於嘶啞而深情地唸出最後一句口白：不曾有你。

全場爆發熱烈的鼓譟，她興奮地猛拍手，轉頭和流川相視而笑，突然背後一陣推擠，她來不及站住腳，就這樣硬生生地摔進流川懷裡。

天哪！『對不起對不起！』她滿臉通紅的撐著他的雙臂站好。流川看了看四周，握著嘉恩的手臂把她換到他的位置。

『有沒有怎樣？』他問。

她趕緊搖頭，想了一下也問他，『你有沒有怎樣？』

『什麼？』

她尷尬地靠在他耳邊問，『我有點重啦。。你有沒有怎樣？』

流川看著她，表情意外又像在忍笑，他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。

極熟悉的前奏響起。

『牽掛。』主唱坐在不知何時拉出來的旋轉椅上，抱著吉他酷酷地報出歌名，四周再度陷入瘋狂的鼓譟中。 

牽掛著你是那顆我的心
飄呀飄地在你面前捉摸不定

從第一句歌詞開始，全場就跟著唱了起來，嘉恩時而感動的看著四周，時而轉頭對他露出燦爛又興奮的笑容。流川看著她也忍不住笑。

他們跟著其他人一起打著節拍唱和，流川轉頭想跟她說些什麼，卻在看見嘉恩單純又熱烈的眼神後就不動了。 

我不願看到你那濕潤的眼睛
怕我會忍不住疼你怕你傷心

我不願聽見你說寂寞的聲音
怕我會忍不住對你說我的真感情

明明是他很喜歡的歌，可他卻總是分神看著她，嘴角淺淺揚起。

好像。。從沒有看過這麼乾淨又單純的女孩。

想起她剛剛不好意思地問他有沒有怎樣的表情，他低聲輕笑。

怎麼辦？好想揉她的頭。 

＊＊＊  

回到她家已是過了午夜。

嘉恩下車，把帽子脫下還給流川。『今天謝謝你陪我去看演唱會。』

『演唱會好看嗎？』他把安全帽勾好，隨口一問。

『好看！！』她情緒仍未消褪，說了一堆，最後下了結論。『反正我是大開眼界了。』

『哦對了，我要跟妳說謝謝。』他突然想起來還沒為了今晚跟她道謝過，『因為妳的幸運，我才能看到這麼精彩的演唱會。』

嘉恩有點不好意思，又有點無措，『幹嘛這麼客氣啊，』她笑著說。

他的臉半掩在安全帽內，看著她，眼裡也浮現點點笑意。

夏夜微風拂過路邊的印度緬槴，槴子花香若有似無地在空氣中流動。

氣氛突然變得微妙。。

怎麼。。光看不說話。。

嘉恩臉有點熱，不自在地別開眼，大腦像當機似的，好像有什麼事要說卻想不起來。

『那，我先走了，』他終於回過神，發動了引擎，朝她點點頭。

她扭著手，突然想起來是什麼了。

『流川！』

他在轉角處及時停下。嘉恩小跑著追了過來。

『怎麼了？』他拉上安全帽的面罩，莫名的感到愉悅。

『呃。。』她像是在思考怎麼開口，『那天你教我的數學題我解出來了，是三的七十五次方比較大。』

他一愣，心裡愉快的泡泡開始一個個消失。

這不是她要跟他說的重點。『所以呢？』她想說什麼？

『其實。。我想說。。』她輕輕的說，『以後不管是數學、歷史或其它科目，我全部都要靠自己解，』她看著他，小心又堅定的說，『所以我想。。我不需要家教了。』

『。。。』他垂眼，掩去眼底的情緒。『妳確定嗎？』

她點頭，『上次比賽，我在人維身上看到另一種獨立和自由，』她認真的說，『那跟一開始依賴別人幫忙完成一件事是不一樣的。所以我決定不再依靠任何人。我要學著更勇敢一點。』

更獨立一點，才不會讓自己黏上你。她心底悄悄加上這一句。

『這段期間真的很謝謝你，不好意思麻煩了。』還有今晚。

流川看著她，他似乎應該為她的「長大」而感到高興，『我最近比較不忙，如果妳有遇到問題，隨時可以問我；有時候問題一個人想，可能想很久都想不通。』

『不要擔心啦，』她因為他的善意而笑的燦爛。『我會努力的。』 

最後一個泡泡也消失了。他看著她的背影，心裡像多了點什麼東西，小小的，似要破土而出卻又讓他心頭微微發沉。

他再次催動引擎，

他還分不清自己對她是什麼感覺，

也許這樣也好。

幾朵乳白微黃的槴子花掉了下來，他回頭看了已然空無一人的街道一眼，終於騎上回去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