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像是邊緣人般的存在,在育幼院裡。

小男生偷偷看她,小女生默默排擠她。初來乍到的她從開始的封閉沉默,再然後也開始習慣自己一個人。

一個人寫功課,一個人掃地,一個人躲在溜滑梯下扮家家酒,假裝她的家還在。

沒有朋友也沒關係,她覺得她可以就這樣長大。

唯一的困擾是那個從小就在育幼院長大的男孩。

和她一般大,行為卻比她幼稚很多。

會故意把橡皮擦屑揉成小球丟到她的簿子上,也會喔喔大叫說她掃的不乾淨,他要去報告「媽媽」

她總是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,覺得幼稚透了,雖然他沒一次說真的,還總是雞婆地過來幫她掃。

 

那天的睡午覺時間,陽光晴朗,空氣裡有淡淡的槴子花香味,像以前家裡陽台上的味道。

她睡不著,偷偷跑到院外小公園裡的溜滑梯,把帶來的娃娃攤在溜滑梯下的小塑膠椅上。

「這是爸爸。」她對著麥當勞送的丹尼爾說。

「你是媽媽。」布丁狗無辜地看著她。

「這是平安。」她把自己的名字安給自己做的手帕布偶。

「媽媽我想吃肯德基的蛋撻。」手帕布偶說。

「肯德基的蛋撻太遠,要開車去,開車太危險了。」布丁狗說。

「好,那不要吃蛋撻。我們不開車。」手帕布偶說。

「寶貝好乖,爸爸今天做豬肉燴飯給妳吃。」

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。

她沉浸在假想的幸福圈裡,渾然不知午睡時間已經過去,育幼院的大人們都在分頭找她。

直到她不經意一抬眼,就看到他站在這個隱密的小空間外頭,滿頭都是汗,不知看了她多久。

「找到妳了。」他說。

慌張和秘密被窺破的羞恥交錯, 她楞楞地站起來不知所措,臉上還有可疑的水光。

他像沒注意到,快手快腳的把她的娃娃包起來,拉著她的手往外走。

 

育幼院因為她而人仰馬翻,「媽媽」也因此罰她打掃前庭滿院落葉。

春天是欖仁的掉葉期,她一邊掃,小葉欖仁也一邊不客氣地掉葉。

「這要掃到什麼時候~」她嘟囔著,兩手放在樹幹上搖它。

「笨蛋。」男孩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,「要這樣搖。」

他用力搖了几下,枯黃的細碎葉片灑了兩個孩子全身,地上很快舖滿一片。

他拿起兩根竹掃把,把狀況比較好的掃把給她。「快點,一起掃比較快。」

平安被動地聽他指揮,良久才想到要跟他說謝謝。

他只是「哦」了一聲,又繼續飛快地掃著落葉。

男孩力大又求快,被掃到半空的落葉夾雜塵土飛揚,一片煙霧彌漫。

。。。明明掃的很爛還敢說她!

「欸,」男生突然叫她。

「我超會找人的,」

「還沒有我找不到的時候。」

「下次再跟妳玩。。咳咳」

他一邊掃一邊講,還被自己製造出來的沙塵給嗆到。

女孩低下頭繼續掃地,樣子有點侷促。

太久沒有玩伴了,她都快忘記那種自在說話的感覺。她張了張嘴,好一會終於擠出聲音。

「好啊。」

「先說好哦,妳不要像XXX和XXX一樣,被找到就翻臉。」

「我才不會。」

他引著她的話愈說愈多,每多說一句,女孩心裡的石頭就又少了一塊,臉蛋也紅噗噗的極為可愛。

落葉很快就被亂七八糟地掃完,男孩看著女孩把掃把拿去安放的背影,突然喘了口大氣,掐了掐發紅的耳朵。

奇怪咧,他是在緊張什麼?

他又抓了抓頭,搞不懂自己心思的細微變化,也看不見自己看著她的眼睛有多麼亮。

像許諾一樣。

 

 

----我捉到妳了!

----這次不算!

----下一次,我也會捉到妳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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